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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試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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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王淰之第三次不由自主地轉頭,朝著他們後方打量的時候,走在他身邊的荀司韶眉頭跳了跳,額角的青筋終究是沒有壓下去。

他沖著王淰之不耐煩道:“看夠沒?我喊你出來是鬥蛐蛐的,你光盯著後頭那黑炭作甚?”

“我這不是好奇麽……”王淰之被他陡然擡高的聲音嚇了一跳,回過神來有些委屈:“四哥,我看她也是因為關心你,剛你讓人請我出來的時候,不是說要帶這個表姑姑開開眼界嗎?”

“放屁!”

聽到“表姑姑”三個字,他就火氣大。

荀司韶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,“給我記住了,‘他’現在只是我們荀家的遠房親戚,你要是敢在外人面前說漏半句話……”

他眼睛一瞇,王淰之和他認識那麽久,自然知道他什麽脾性,知道他是認真不開玩笑的,當即脖子一縮,老老實實把頭轉回來。

很自然地接過荀司韶的下半句話:“放心放心,四哥,我要是說漏嘴了任你處置。”

但他還是忍不住小孩子心性作祟,因方才盯著甄從容半天,都不見她皺一下眉,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,不禁湊近荀司韶,小聲問:“見過蠻夷的人就是不一樣,我剛才這麽盯著她,眼睛都不眨。”

“你可安分點,”荀司韶被他逗笑,“所以才說是鄉下來的土包子,大概是看街上熱鬧看入迷了,你以為她還有功夫關心你?”

王淰之平日裏和他玩的好,見荀司韶厭惡甄從容,便想表現表現,低聲道:“四哥,看她這長相,在金陵城估計是嫁不出去了。要不我幫你教訓教訓她?說不定她知難而退就跑回邊疆了,到時候也不用丟荀家的臉。”

“就你?”荀司韶輕笑一聲,“得了吧。”

“我怎麽了?”王淰之眉毛一豎,拍著胸口:“放心,我保證讓她後悔來金陵城這一遭!”

雖然對那黑炭臉沒好感,但荀司韶心裏清楚,他家老太太看好的人,肯定是個狠角色。

不過,他本人也的確不方便給甄從容下絆子,讓王淰之這個不懂事的外人,來打個前戰,似乎也不錯?

荀司韶不置可否,那一頭王淰之卻已經不管不顧地反身跑到甄從容面前。他仰著脖子,用鼻孔看人,把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演了個十足十。目光還肆無忌憚地把人家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,才吊兒郎當地說:“我說你,真是個姑娘?”

甄從容不明所以地回視過去,又默不作聲地移開視線。

她不認識他,剛才荀司韶也沒有為他倆互相介紹,所以可以理解為她現在也沒必要應付他。

王家小少爺哪裏被人這麽無視過,尤其是在姑娘家面前。他自小眾星捧月著長大,除了被荀司韶壓了一頭,還真沒在別處受過氣,當即冷了聲:“餵,問你呢!一個姑娘家自個兒跑來金陵出嫁,你不害臊啊?”

這話終於讓甄從容皺著眉,正眼看了過來,王淰之以為她終於要開始發貨了,得意一笑,正要繼續埋汰她,卻見她盯著自己的臉,面無表情地問:“那你呢?你是個哥兒?”

王淰之微微一楞,隨即道:“你這不廢話?”

“那你為何在臉上敷粉?”

在邊關,風沙滿城,別說男子,便是女兒家,也是很少塗脂抹粉,這倒的確是甄從容來金陵城之後覺得奇怪的問題之一。

一旁荀司韶差點沒忍住笑出來,原因無他,只因為他也早就覺得金陵幾年世家間盛行的各種“名士風骨”,比如把自己瘦得“弱不勝衣”,比如審美偏愛“唇紅齒白,”無論男女都喜在臉色敷粉,再比如吸食五石散……

種種行為,其實他是不屑一顧的,他荀司韶就是要做他自己感興趣的事,無事跟風,都是些附庸風雅的蠢人。

甄從容這話倒是和他想到一處去了,所以他便在旁站著,不動聲色又頗感興趣地圍觀兩人還能鬥嘴鬥出什麽花來。

她淡淡掃來一眼,沒什麽情緒的臉上,卻讓王淰之覺得眼角分明有一抹諷意,所以當即怒罵道:“你罵誰像娘們兒呢?你個土包子懂個屁,我看你在那窮鄉僻壤裏,一輩子都沒見識過失眠吧?”

“不懂,”甄從容老老實實地看著他,聲音很平靜:“我們那兒只有姑娘家塗粉。”

“……”

王淰之被氣噎到了,尤其是看到對方面無表情的臉上,還一副理所當然,“我覺得我說得對”的模樣,更讓他想跳腳。

他深吸了好幾口氣,一時間卻楞是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,最後還是一旁的荀司韶伸手,一把折扇橫在兩人之間,硬是打斷了他們的對峙。

“行了行了,秋辭堂到了,”荀司韶不耐煩地拉了王淰之一把,“把你的玄武大將軍拿出來,趕緊的。”

是看出來了,這個甄從容確實狠角色,暫不提這幅老實模樣是不是扮豬吃老虎,只說她能淡然面對這幾日那麽多的冷嘲熱諷,就非等閑之輩了。

也不知道這是怎麽長到這麽大的,這性子……至少,和他見過的多有大家閨秀都不一樣。

“幹嘛勞累我的‘大將軍’!你怎麽不帶‘土豪金’來?”王淰之深知荀司韶的懶性,雖然小聲抱怨,但還是讓隨從拿出了自己的蛐蛐。

一行人在門口哪兒做了登記,一同踏入秋辭堂。

別看著地方名字起得詩情畫意,卻是個俗得不能再俗氣的地方。到這地方,只要你不敢時辰,有足夠的時間就可以把這座三層的房子裏裏外外玩個遍:什麽鬥蛐蛐啊,鬥雞啦,打葉子牌啦,還有喝酒猜拳搖骰子的……

荀司韶雖然有只極品蛐蛐“土豪金”,卻極少來此處萬。

原因很簡單:沒錢!

以他的性格,霸歸霸,但也絕不可能仗著權勢,在金陵城裏到處打秋風。

倒是王淰之是這裏的常客,刷個臉就行了,其餘人也就例行登記。作為王家最小的嫡子,再加上這位有個公主祖母,銀子什麽的有的是。

一般荀司韶也多是跟著他一起來秋辭堂。

不過荀司韶的臉,太有標志性了,加上他之前帶著一幫世家子弟四處橫行,讓門房不得不對他記憶深刻。

王淰之也是個散財童子,被門房引進去之後,大方地丟去一錠碎銀子,讓甄從容不免側目。

“幹嘛,發現爺有錢了?”王淰之得意地看著她笑,“還不快點給爺賠個不是?”

“?”

“看什麽看?不知道說兩句好聽的啊?爺有的是銀子,哄好了,隨你花!”

“我自己有。”

“切!”

王淰之那鄙夷的表情,不用開口都知道他在想:你有個屁錢?你有小爺我有錢嗎?你那點錢算什麽。

很可惜,荀司韶暗暗翻了個白眼,還別說,現在在座的,大概沒有人比她跟有錢了,他家母上開了金口,正德錢莊的銀子,隨便這位花,那可不就是富可敵國了?

他們這趟來,恰好趕上秋辭堂這邊“賭蛐蛐”。

所謂的賭蛐蛐就是把幾十只好壞混雜的蛐蛐,各自單獨裝在小匣子裏,外頭再罩上一層小竹簍,然後一一擺在架子上,來客看不到裏頭的蛐蛐是個啥樣,只能聽到無數蛐蛐的叫聲。

要想拿到蛐蛐?簡單,直接拿銀子砸。

這可真的拿真金白銀砸,來客要站在八尺外的地方,拿銀子或者金子砸竹簍,若是打落了,這只蛐蛐便算到手了。

所以,這不光要準頭,還得看銀子的重量。

王淰之一見這架勢就興奮的不行,一面讓小廝把他帶來的金銀細軟全掏出來,一面拉著荀司韶道:“四哥你看我,帶什麽大將軍啊,我直接現砸一個!說不定能撞上個贏過你那土豪金的。”

“切,”荀司韶輕哼一聲,“你當這東西也能瞎貓碰上死耗子?”

“當然沒想過,”秋辭堂這招雖然明擺著要錢,吃相卻不算太難看,這幾十只裏,必有一只極品,“我要把這兒的蛐蛐,全給砸下來!”

“噢,你當旁的人,都是死人?不跟你搶?”

“嗨呀!這不是有四哥你鎮場嘛?誰敢跟我們搶!”

荀司韶:“……”

王淰之砸了幾百兩銀子,準頭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。旁邊的人也的確看到荀司韶出現,紛紛退讓,給他們三個人包場,秋辭黨也樂得王家這少爺一擲千金。

滿院子就聽得蛐蛐混在一起的叫聲,吵吵嚷嚷的。幾十只蛐蛐,以王淰之的準頭,也不知要砸到什麽時候才到個頭,不光荀司韶聽得心煩,甄從容也漸漸皺眉,只覺得耳根子難受。

更何況這地方本就牛鬼蛇神魚龍混雜,其中夾雜著不少喜癖特異者,荀王二人身份特殊,常人多看幾眼都恐被二人暗衛盯上,便只得把那好奇也好心懷鬼胎也好的各異目光,往甄從容身上掃。

“走。”甄從容抿著唇,半天只吐出一個字。

“走什麽走!等小爺我把這上頭的蛐蛐全搞下來!”王淰之被此時的氣氛,激得忘乎所以

甄從容於是盯著荀司韶,“我要離開這裏。”

荀司韶反倒笑了,想到她剛才拿出來把玩的暗器,心血來潮想試探一番,遂說道:“爺親自帶你出來玩,你要先走,不給我們荀家面子?王小六是爺的朋友,自然也不能丟下他……不如這樣,你替王小六把這架子上的蛐蛐,全都給打下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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